在報章上,出現一段這樣的啟事:“徵婚……十八歲富有女郎,貌美,無任何缺陷,徵求夫婿,凡身體健康者皆可應徵。有意請撥電話……”
  
這樣的啟事,能令許多男人動心。令人詫異的是,女方既無任何缺陷,又富有、貌美,為什麼找不到男友,還要公開徵婚?
  
在一列奔馳的地鐵車上,一個男人對著這段啟事出神。他名叫源助,是個三十歲未婚的建築工人,對徵婚廣告特別感到興趣。
  
“何妨一試?”他對自己說。
  
這天下班後,他便撥了一個電話過去。
  
“請問府上可有一位女士徵婚嗎?”
  
“是的。那是我家的小姐。”一個老婦人的聲音回答。
  
“我想應徵,要什麼手續?”
  
“什麼手續也不用,請現在就過來吧。你可以和我家小姐先見個面,彼此看看是否合適,如果不合,也沒有什麼關係。”
  
源助問明了地址,那是富人聚居之地,不是夜生活鶯燕流連的場所,這和源助的一項設想又不符了……他以為那可能是一段妓女出賣肉體的廣告,有很多妓女是以“徵婚”為名,以達到招攬顧客的目的。
  
源助好奇心大起,決心要看個究竟。
  
他換過一套潔淨的衣裳,把頭髮梳理好,整整齊齊的出門。那地方離他家很遠,要轉三次地鐵。在電話裡說過到了某一條街口,便有專車相迎……是平治汽車,車牌——xx號
  
源助走到路口,果然有汽車在等待著,司機是一個穿黑西裝、白襯衣的男人。替他打開車門,請他上車。
  
“氣派好大!”源助心想。
  
從見面到汽車開動,那司機一直沒說過一句話。也許這是他們的規矩。但源助在汽車裡開始感到不安,因為車子駛向的地方,愈來愈偏僻。
  
車子終於在一個大宅院前停下,門外樹影婆娑,蒼蒼鬱郁,籠罩著整個院子。源助從沒有見過這樣的一個地方。司機下車開門,恭恭敬敬地引他入內。
  
裡面有六個女傭,穿了一色的淺灰制服在恭候。不知怎的,源助突然生出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。這種感覺已代替了剛才的恐懼感。
  
進入了一個大廳,陳設富麗堂皇,一個五十來歲的女管家出來迎接。剛才聽電話的大概就是她。
  
“不瞞你說,我家小姐之所以要徵婚,是因她尚在病中,希望藉婚姻沖喜。”女管家道。
  
源助心想:果然我猜想得不錯……是個有缺陷的女人。
  
“也許先生聽見她有病,心裡就動搖了?我請你先見過她再改變你的主意不遲。”
  
源助點頭。
  
管家把他帶到樓上,在一個臥室前敲敲門,有個白衣護土打開門,輕問:“來了?”
  
管家道:“來了。”
  
護士把源助讓入內,只覺一片淡淡幽香彌漫全室,令人心曠神怡,床上有個人躺著,但看不見她的面貌。
  
如果她是個醜八怪,我該怎麼辦?源助心裡設想著:總之,如發覺不對勁,我說“高攀不了”,便回家了。
  
他慢慢走近床前,此時,床上人的臉忽然轉了過來……是一張宜喜宜嗔的臉,美麗得出奇,雙頰紅潤(也許因病態的關係),益增嬌媚,她的眼睛始終是閉上的,似乎還在睡眠狀態。
  
這樣美的女子,竟要徵婚?確是令人難以置信。源助在美人身旁,感到氣息迫促,緊張得手足無措。  

  
“請向小姐得的是什麼病?”他終於想到一個話題。
  
“唉,說起來可見笑了。”護士答:“小姐得了一個想男人的病。”源助從未聽過女人有“想男人”的生理病症,道:“請問小姐的癥狀是怎樣的?”
  
“一言難盡,”護士道:“你在這裡坐一會就知道了。每位應徵者都有一個鐘頭的時間和小姐單獨在一起,讓你們互相了解,旁人不進來打擾的。”
  
護士說完退出,臨行對源助眨眨眼,含有深意地笑道:“小姐有什麼要求,你盡量滿足她吧,不要錯過良機啊。”說完,她走出去,帶上了房門。
  
源助不知如何是好,床畔有一張椅子,他便在那裡坐下。
  
小姐仍然未醒,但一翻身,一條腿子伸出在被外,那腿又白又長,晶瑩可愛,源助看得呆了。
  
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,小姐把被子一拉,腿上露出的部分又多了一些,從腿上一直到腰際都露了出來,原來她身上是什麼也沒穿的。  

源助一顆心卜卜亂跳,覺得這房間真熱,令他坐立不安。
  
小姐張開一絲眼睛,叫道:“我要喝茶。”
  
這時護士不在,源助只好站起來,把案頭一杯茶遞給她。
  
“你扶我坐起來!”小姐命令道。
  
源助伸手扶她坐起,兩手接觸她那膩滑肌膚,令他心神一蕩。
  
小姐已坐起,可是並不向床上挨去,卻挨在源助的身上,熱烘烘的軀體緊靠著他。低聲道:“我不要茶了,我要你。”“我……我……”源助本來已神迷意亂,再經小姐親口說出要求,更令他的心怦怦亂跳。
  
“我……我……這是不行的。”
  
“沒有關係,”小姐閉著眼睛:“護土和管家在一個鐘頭內不進來的。”  “這……”
  
“求求你,就算是救我吧。否則我活不成了。”小姐一翻身,像蛇一般纏著他。
  
源助終究血氣方剛,那裡經得起女人這樣的挑誘?何況懷中的女人又不是一個醜婦,而是千嬌百媚、萬中選一的。
  
他見房中並無別人,便在她櫻脣上親了一下。起初是輕輕的,但小姐的櫻脣像有一種磁力,一吸上了,就教人難以離開。他感到飄飄然的,一剎那間,覺得世上什麼力量都難以阻止他和小姐作進一步的歡好。
  
他不僅吻她的脣,還吻她的秀髮、吻她的頸項、吻她的腰……小姐輕咬嘴脣,低垂睫毛,喉間發出呻吟的聲音。她的身子不時挺起,以接受源助的愛撫。
  
這一段光陰對源助來說,不知是怎樣過的,反正他嘗到絕頂的快樂,同時也感到無比的疲倦,因為小姐需索無厭,熱情如火。
  
那位護士小姐雖說在一小時後回來,實際上是在三個鐘頭後才走進房中,拍拍源助的肩頭道:“先生,時候已不早了。”
  
源助霍然驚覺,急忙起身穿上衣裳,他內心有一分慚愧:自己是一個來應徵的人,怎可以貿然和徵婚者同睡在一張床上?幸虧護士臉上並無不悅之態,而床上的小姐卻閉目安睡,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。
  
“真不好意思!”源助在禮貌上對護士說一聲。一開口,他忽覺有點頭昏,而腳步虛浮,幾乎站立不穩。這使他大吃一驚,他身體健康,從來未有過這樣的現象。   

  
護士對他攙扶了一把,微笑道:“沒有關係。這也許因為先生剛才太熱情了,所以有點虛脫的樣子。休息幾天就好的。”
  
源助告辭出來,女管家對他說,如果小姐選中了他,在一星期內以電話通知。
  
他又坐上那輛房車,由那個默不作聲的司機,把他送回來時的路口。
  
源助在路口下車,仍改乘地鐵返回住所。他的精神不但愈來愈疲乏,而且全身骨節也疼痛起來。
  
回家倒頭便睡,第二天身體發燒,不能上班。
  
他心裡吃驚:昨晚到底做了什麼事,竟然有這樣的後果?
  
回想與那位徵婚小姐相處的情景,她確是比一般女人熱情一點,令他筋疲力盡。但和女人同宿夜的經驗,他以前也不是沒有過,卻從不致像今天一樣,竟生起病來。
  
醫生來替他診治,不停的皺起眉頭,喃喃自語道:“奇怪,這是精力損耗過度、氣血不支的現象,像你這樣的年紀,不可能發生。”又問道:“你是否接連數月不斷與女人尋樂,每晚又不知自愛,濫耗竭力。”“沒有啊。”源助道:“我這幾個月來,只和女人同宿過一夜,就得了這病!”
  
“奇怪!”醫生仍是那個字眼。“你的壽命是不致受到影響的,但要大大的進補,才能使損耗的精神恢復過來。”
  
醫生開好藥方後,囑咐他三個月內不能接近女色,否則性命不保。
  
源助天天服藥進補,身體果然漸漸好轉:一星期後,徵婚小姐並沒有電話來給他。他相信他已經落選了。
  
原先他是抱著“逢場作戲”的心情,可是自經過那夜肌膚之親後,他竟對小姐出奇地想念起來。
  
她真是一個可愛的女性,相貌好,聲音甜,神情嬌媚,特別是床上那銷魂的姿態,令人永遠不能忘懷。源助很想再有一次這樣的經驗,即使是一次也好。

但這個希望顯然是不能實現了。他心中很懊惱,並且對那個當選的幸運兒深深妒忌起來。 

他試著再撥電話去,對方是女管家接聽,以為他是另一新應徵者,仍然用一樣的口吻:“請今晚來和我家小姐見個面吧。”

源助心中狂喜,這表示小姐仍然沒有物色到理想的對象。
  
源助在電話中道:“我名叫源助,上次我曾經見過小姐一面。我很渴望再見她一次……”
  
源助還沒說完,女管家已打斷道:“對不起,凡見過面而未獲小姐電話的,可認為是落選了,以後請不必再打電話來。”對方態度非常冷淡,令源助冷了半截。
  
……既然不喜歡我,為什麼那天又對我那樣熱情?或許這根本不是那位小姐的意思,而是這個女管家在作梗。
  
這樣想著,源助的心又活動了幾分……我要設法見小姐一次,否則死也不甘心。
  
他雖然還未完全痊愈,第二天卻帶病去尋找徵婚小姐所居的院第。仍然乘坐地鐵到達那個路口,但下車後無法找到那汽車所經的路,費了半天功夫,毫無所獲,令他大失所望。

過了一兩天,他仍然不死心,又打了一個電話去詢問。那電話很奇怪,白天打去沒有人接聽,晚上八時後才有人在家。但這一次,女管家卻聽出是他的聲音,立刻就說:“對不起,請以後不要再打電話來了。”

源助無法可想,終日唉聲嘆氣。

一天,他的好朋友三島來看他,問他為何得病,源助也不隱瞞,把看了徵婚啟事的一切經過對他說出。

“聽你說來,這不像是徵婚而是賣淫,可是她又不收你的錢,真教人詫異。”三島道:“我想去試一次,看看她到底是搞什麼花樣的。”
  
源助並不反對三島去嘗試,這是唯一再與那位小姐取得聯絡的方法。
  
“可是……”源助若有難言之隱。
  
“你怕我搶了你的愛人是不是?”三島爽朗地笑道:“我保證不如此,並且我向她轉達你對她的愛意,然後我就告辭,這樣你放心了吧?”
  
源助笑道:“那麼,萬分拜託了。”
  
三島照著源助的指示,到了晚上,也打個電話去應徵。那邊女管家接了電話,知他是個新人,露出歡迎的口氣:“今天晚上請來和我家小姐見面吧!”
  
接著她告訴三島在某某車站下車,到了某一街道口,有一輛汽車前來迎接。
  
三島於是對源助建議道:“今晚我依時去赴約,你駕駛我的小汽車等候,見我上了車後,你跟蹤那輛汽車,便知道小姐的住所了。”源助大喜的道:“這個辦法很好。”
  
一切依照計劃進行。夜晚,三島在那路口的一個特定地方等候著,不久便有一輛豪華汽車駛到。還是那個沉默的司機把他接入車中。
  
他們開行了不久,源助便駕小轎車在後面遠遠跟隨。見它在前面彎彎曲曲地駛進一些極小的泥路。源助跟得十分吃力,暗想。難怪上次我無法找到。
  
走了好一會,前車在一座樹木籠罩的院宅前停下來。源助也在遠處停下,心裡是一種又喜又酸的感覺,喜的是終於找到了心上人的住處;酸的是進去見她的不是自己,而是三島。
  
他恨不得立時飛越墻垣的阻隔,進去見小姐一面,可是不敢造次,在汽車中強忍著。熄去了車內的燈光,以免被前車發覺。
  
夜漸深,三島一直沒出來,四周寂靜異常,只有一片蟲聲,源助忽然感到一點寒意,覺得這一帶有點陰森森,好不可怕。
  
忽聽有人聲在附近出現:“三妹,大姐今晚又有羊兒送上門了。”“是嗎?她真行!”另一個女聲嬌笑答道。
  
源助聽得清清楚楚,就不知說話的人在哪裡。“喂,”那女聲又道:“你何必羡慕大姐,這裡有個傻瓜,我們也可以學大姐一樣。”
  
兩女笑聲極是淫蕩。在這樣寂靜的夜裡,聽到這樣的笑聲和私語,氣氛顯得很是怪異。
  
不一會,兩個女郎手牽手含笑來到車前,年約二十來歲,說不上美貌,可是也不醜。敲敲窗,對源助笑道:“在等候女朋友嗎?”  “……”源助不知該怎樣答覆,只是笑。
  
“我們也很寂寞,讓我們進來和你聊天吧。”甲女單刀直入說。
  
“不……”源助有點戒懼,在這樣的荒郊和靜夜,實在不知道她們是人還是異物。
  
“對不起,我馬上就要開車了。”他說。
  
“不識抬舉的東西!”乙女笑罵。
  
“他不讓我們進去,我們偏要進去!”甲女道。話未說完,兩女已同時坐在車廂內。
  
源助吃了一驚,他的車門一直未打開過,不知她們是怎樣進來的。
 
“你害怕嗎?”甲女坐到他身邊,有意無意間,把胸前的衣襟拉開,露出裡面雪白的肌膚。乙女也把裙子卸下,露出兩條可愛的玉腿。本來這是相當撩人的場面,可是源助早已疑心她們是鬼魅異類,所以她們愈大膽,他愈是吃驚。
  
兩女見他不受誘惑,索性把他推倒在椅上,合力脫他的衣裳,源助大叫,甲女撕下他的襯衣,塞進他口中。源助反抗,可是很奇怪,他的力氣總用不出來,眼巴巴地一任二女擺布……最後他疲極昏去。
  
當他醒來時,天色已大亮。他移動一下身子,骨節疼痛,說不出的難過。嘴中的一角襯衫仍在,他把它拔了出來,向四周望去,滿眼是墓地,哪裡有什麼院宅?
 
 他吃了一驚,自己的車子怎停在這樣一個地方?由於天色已亮,他膽子較大,下車四周查,見車旁有一族矮樹,這隱約是他昨晚停車時見過的,證明車子沒有移動過位置。
 
 源助從停車處望過去,推算昨晚所見那院宅的所在,約在車子東北一百步外,他走過去一看,那裡恰巧有一座墳墓,上書“小泉惠美女士之墓”。碑上有一個圖相,宜喜宜嗔,依稀就是他所見的那徵婚小姐的容貌。
  
源助心頭一震,隱約似覺四周有喧嘩的笑聲,笑他的愚昧。他快步奔迴車內,在地上仆倒了兩次,氣喘呼呼,就像一個久病的老人一樣。
  
好不容易坐進駕駛座,開動引擎,循著那些山路轉彎抹角,轉了半天,才找到出路。
  
回到家中已近中午了。三島正在他家裡候他,一見面,就露出非常抱歉的神色。
  
“源助,實在對不起你,本來我答應過決不親近那徵婚小姐的。不知怎地,我一進入那房中,就好像吃了迷藥一般,糊裡糊塗的乾了那回事兒。事後回想,真是難過萬分。”
  
三島是老實人,臉上神情顯得非常慚愧。
  
可是源助對他的說話聽而不聞,呆若木雞地跌坐在一張椅子上,口裡喃喃道:“惠美……惠美……”
  
三島道:“不錯,我聽見女管家在說話時,有一次好像叫那小姐做惠美。”
  
“三島兄。我們都中邪了,那惠美小姐原來是一個鬼魂。”
  
“你怎知道?”三島失色問。
  
於是源助把昨晚的經歷說出,三島面色鐵青,連問:“你看清楚了沒有?”
  
“再清楚沒有了,你現在精神覺得怎樣?”
  
“唉,我也覺得身體好像虛脫一般,幾次幾乎暈倒,是我以前從未有過的。”
  
“我們現在應當怎麼辦?”
  
“我想應當去報警,假如讓她繼續下去,為害世人。”
  
“我也是這樣想。”  源助和三島商議已定,便將這事情的經過,向該區警局報告。警局把這件案子交給有“智多星”之稱、專辦奇難雜案的北原探長處理。
  
智多星攜帶了兩個得力探員,隨同源助和三島,一同前往小泉惠美的基地視察。
  
雖然源助早晨曾開車走過,但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,才在複雜的山路上找到那地方。
  
三島建議即把墳墓挖開,將屍體焚毀,以免為禍人類,但智多星認為警方在未掌握到證據前不能憑一面之辭,便破壞他人的墓地。他準備到晚上也打一個電話去應徵,親自去觀察一下。
  
但是到了晚間,他打了幾次電話,也沒有人接聽。仿佛那邊有人識破,不肯上當。
  
智多星向電話局調查那電話號碼的所在地,獲悉那是郊區一所房子的電話,智多星與源助、三島一同前往察看,原來是距惠美的墓地約半裡之遙的一所民居,門戶已被塵封,看來許久沒有人居住。但裡面確有一具電話。當智多星用無線電通知警局探員撥那電話號碼時,鈴聲大響起來,卻沒有人接聽。
  
探長與源助,面面相覷,毫無辦法。
  
他們唯一能做的是調查那破房子的主人,獲悉本來是一個種菜的寡婦居住,但那寡婦於兩個月前被汽車撞死,由於她沒有親屬,死後沒有人認屍體,那房子也沒有人去清理。
  
源助和三島都在檔案中認出,這女人就是惠美小姐的所謂女管家。
  
經此證明,源助和三島的經歷更加明確,但警方始終以證據不足為理由,不肯造次去毀壞惠美的墳地。事情不了了之。
  
一個月後,源助和三島的身體都已康復,各自回所屬公司做事了。
  
一天,晚上十一時,源助在一個酒吧中喝得半醉,準備回家休息。
  
他在街上慢慢走著,忽見前面有個身影非常苗條,而且有點熟悉。
  
他悄悄在後面跟著,見她走到一家叫“小蝶”的酒吧前,推門進去。
  
源助望見她的側臉,更令他心頭一跳,那女子依稀便是他曾經有一夕之緣的小泉惠美。
  
但只一瞬間,女子已進去了。
  
源助為了尋求答案,也走進“小蝶”裡去。
  
“剛才進來那位女郎叫什麼名字?”他向瑞酒的女侍問。
  
“剛才?”女待道:“我恰巧在屋子內,沒有注意。你放眼看看,有沒有你喜歡的姑娘。”
 
源助起初因光線太暗,沒有看見,後來視線習慣了,見到剛才那女郎坐在一酒客的身邊,態度十分親熱。女郎瓜子臉,櫻桃小嘴,臉上有種說不出的嫵媚。與源助所見的小泉惠美絕無二樣。難道真是她?他心裡感到顫慄。
  
以為自己喝多了酒,兩眼模糊所致。但細細注意,那女子不論笑容、說話、嗔惱之態,都與小泉惠美一般模樣。顯然那個客人正受到她的迷惑,顯出樂陶陶的樣子。
  
不久,那客人叫結賬,要帶她一同外出。於是源助也付了酒錢,跟隨出外,見他們親密地肩並著肩走著,走進一家專供情侶幽會的酒店中。”
  
源助不能再跟進去,便在附近打了一個電話給三島,把這個奇遇告訴他。
  
三島道:“世上恐怕沒有這樣相似的人吧?‘小蝶’的老闆娘我認識,明天我們一同走去看看。”。
  
第二天,他們兩人在傍晚時分到了小蝶酒吧,找到老闆娘來聊天。
  
“我們這裡新來的吧女有兩個,你說的那個大概叫久富,她的確長得很美,能叫男人死心塌地聽她擺布。她來了不到半個月,晚晚都有很多酒客捧場,而且必定有人帶她外出。她賺的外快恐怕已不少。”三島把他和源助的經歷告訴她,老闆娘大笑道:“世上哪有這樣的事,是你們編出來哄我的。”
  
三島正色道:“我們不是騙你,已經報過案,有正式紀錄。”老闆娘見他們說得凝重,才半信半疑。她答應把他們二人收藏在店中,細細觀察久富的行逕。
  
九時差一刻,久富上班了。她容光煥發,非常甜蜜地叫一聲老闆娘。
  
老闆娘故意留她在房中問長問短,三島和源助躲在帷幕後偷看,無論從什麼角度瞧去,都是百分之一百的小泉惠美,如果說她有什麼不同,只是以前的惠美有幾分病弱的情態,今天的久富顯得更精神飽滿而已。
  
“家裡還有些什麼人?”老闆娘裝成關切地問她。
  
“還有一個嬸嬸,幾個妹妹。”
  
“他們知道你在這種地方做事嗎?”
  
“沒有關係。在家中我是個皇帝,沒有人管我的。”久富笑道。不一會,有酒客光臨,要叫久富陪坐,久富便出去了。
  
“的的確確是她,打電話報警吧。”三島叫道。
  
源助同意。他們在電話中找到那個智多星探長,請他快來酒吧認一個人。
  
探長問明原委,便假裝酒客,在半個鐘頭後來到小蝶酒吧,找久富陪酒。
  
坐下不久,他便裝成色迷迷的姿態,左手把久富纖腰樓緊,右手不規矩地亂摸一番。久富也不拒絕,只是吃吃笑著。
  
探長髮覺她身體溫暖,與正常人無異。
  
智多星探長和吧女久富坐了一會,便相偕出外,到一家早有布置的公寓去。
  
久富一到公寓,態度顯得非常淫蕩,和她的外表年齡很不相稱。探長半公半私,享受著無邊的艷福。
  
然後他極力拖延時間,和她談天說地,不讓她離開公寓。
  
大約凌晨四時左右,久富已三次要求離去,探長於此時接到一個電話,面色大變。
  
電話裡的探員說,剛才他們已利用預先布置的攝影儀器,攝下探長與久富在床上的親熱的圖片。但衝出來的照片,只見深長抱著一團白影,完全攝不到久富的姿態。

  
一張照片如此,可以說是偶然的錯誤,但張張如此,便顯得極不尋常了。
  
久富也察覺到探長臉上表情的變化,他還未放下聽筒,她已奪門而出。探長大聲喝叫她不要走開,久富毫不理會。
  
智多星拔出手槍,下樓追出門外,見久富在前面跑,他叫道:“你究竟是人還是怪物,再不停下,我就開槍了。”
  
久富依然不理,愈跑愈急。探長向她開了兩槍,眼見都射中她的身上,但久富若無其事,消失在街道轉角之處。
  
智多星本來還存在著三分疑惑,不願肯定她是異類,至此再也沒有懷疑了。
  
回到局中,細細研究探員所攝的照片,探長的容貌身體拍得十分清晰,但久富的身體只像一團白霧,依稀可辨出是一個人體的形狀。
  
探長頓足,慨嘆不能把她擒牢。
  
第二天,他派員潛伏小蝶酒吧,等待久富來上班。可是一直等到午夜,也未見她出現。久富顯然已知機遠遁。
  
智多星探長非但捉不到久富,他自己反而臥病三個星期。情形就像源助和三島一樣。
  
病愈之後,他去請教一個有道高僧,這是一種什麼異象。
  
高僧解釋,這是女屍利用男人的精氣以復活。起初所謂“徵婚”,便是吸引血氣方剛的男子和她交媾,令她飽吸陽剛之氣,身體一天靈活過一天。以後她可以出來活動了,便託身在酒吧之中,與男人雜交,繼續獲得精力的來源。凡和她有一夕之緣的人,因精力損耗過甚,都有類似虛脫的病態。此女現在必在他處作祟,猶幸她不嗜殺生,積下惡果不深,否則凡與她親近過的男人都難保一命。
  
智多星恍然大悟:“那麼我們應怎樣對付她,免她為禍人間?”高僧道:“以前你既已知她墳地所在,應從根本著手,便省卻許多麻煩,可惜現在也許已太遲了,這裡有兩個方案,寫成錦囊,你照著去辦吧。”
  
智多星大喜,接了錦囊回去。
  
打開第一個錦囊是:“立即發掘其墳穴,以火焚之,絕其後退之路。”
  
智多星帶了幾個得力探員至小泉惠美墓前,將墳地掘開了,果然裡面空盪蕩的,骸骨不見了,證明惠美已出去活動了。
  
他照著高僧的吩咐,用火焚毀,並將幾本經書焚化其間,使該處減少妖邪之氣。
  
辦好此事後,他們繼續四處窮追小泉惠美的下落,由畫家根據源助等人的印象,畫成一圖,給數十便衣探員,叫他們留意這樣的人物。大約十天過後,有一個探員報告說,在某處鄉間,發現小泉惠美的蹤跡。
  
那是東京市郊一個小鎮,開雜貨店的商人晉一,一個月前忽然收留了一個女人,和她成了夫妻。
  
這個女人名叫悅子,自稱從鄉下出來,要找一份賣貨員的工作。晉一見她風姿楚楚,便把她留下了,他是個王老五,三十五歲還
  
未遇到合意的女人,不知怎的,一見悅子,便覺得相當投緣。晚上,晉一問悅子回到什麼地方住宿,悅子答,她就睡在店裡。晉一大喜過望。關上店門後,二人便這樣地搭上了。
  
以後,晉一給人介紹,悅子是他的妻子,又把她帶回家去見過父母和五個兄弟。他們是大家庭,兄弟成家後都住在一起。
  
悅子相貌長得美,又不大說話,人人都喜歡她,要她搬回去和大家住在一起。晉一不知悅子的意向,悅子卻非常樂意地答應了。悅子在家裡居住,晉一卻要到店裡工作。在這段期間,他不知道,悅子和他的五個兄弟都有了肉體關係。最後,連晉一的父親也和這個風流兒媳有了一夕之緣。
  
這一家裡;除了女人之外,都把悅子當作至寶。
  
晉一與從前判若兩人,身體變得虛弱無力,頭三四天還和悅子天天歡好,到得第五天,身體虛弱,再也無能為力了。他怕妻子對他需索,乾脆住在店裡不回去,這樣就給了更多的機會讓悅子和他的兄弟在一起。
  
悅子的浪漫行為,漸漸地連鄰居也已知悉。這個故事傳到一個探員的耳中,才引起了他的注意。
  
探員親自到那鎮上查察,遠遠見到悅子本人,和探長分發的畫圖十分相似,便立即報告智多星。
  
智多星這次不敢大意,先打開高僧的“錦囊”,觀看應付之策。女屍本來不能在白天出現的,現在居然可以在光天化日下露面,證明她的道行是愈來愈高了。
  
智多星看過錦囊之後,暗暗點頭,高僧的確想得周密。
  
智多星一面派人到晉一家裡去埋伏捉妖,一面到鎮上雜貨店去通知晉一,晉一不信道:“胡說八道,我的老婆是好端端的一個人,怎說她是屍呢?”
  
智多星把自己的經歷對他細說。又問他是否覺得精神虛弱、遍體不適?晉一低頭無語,但他始終不大相信一個美艷似花朵的女人是一具屍。
  
智多星道:“你現在不相信,我們把她捕獲之後,便給你證明。”十五分鐘後,智多星趕到晉一家門外,指揮捉妖行動。
  
這是下午三時三十分,一個便衣探員進入晉一屋內,說晉一在店中感到不適,請晉一的夫人悅子去看看他。
  
悅子確知道晉一有病,不虞有詐,便隨他一同出門,問道:“先生,你是哪一位,以前我們沒有見過面?”
  
探員道:“我是隔鄰開服裝店的,我名叫……”
  
他們走出屋門約十步之遙,探員忽道:“啊喲,我忘記向老太爺交代一句話,嫂子你等我片刻。”  
  
探員走回屋內,悅子站在當處,就在這一剎那間,忽然有個大網,自半空罩下,悅子驚覺,為時已晚,那大網把她罩住了。悅子在內掙扎,欲破網而出。但智多星指揮第二道網、第三道網同時罩下來,四周抽緊,把她纏得結結實實的。
  
悅子大叫:“你們不能這樣欺侮一個女人……”這時有六個僧人從暗處轉出來,兩個手持點燃的名貴的爐香,兩個在不停念誦佛經;另一人棒著一個佛像;一人手持一根木劍,悅子見了,怒目注視。
  
僧人的經文似乎有種鎮壓的力量,令悅子的力氣施展不開來。她無論怎樣掙扎,也脫不了那重重的網。
  
持劍的僧人不時以劍尖指位悅子的鼻子。悅子露出又是畏懼、又是憎恨的神態。
  
此時,她的丈夫晉一和探長智多星一同跑過來,後面還有源助和三島,都是接獲通知趕來的。
  
悅子一見晉一就大叫道:“晉一,快叫他們放開我,你忍心讓你的妻子這樣受別人虐待嗎?”
  
晉一見妻子那尷尬的處境,又見她臉上梨花帶雨,早已心軟了。他大聲向智多星抗議道:“你們怎可以這樣虐待我的女人?”
  
智多星道:“別急,等一會就知道了。”
  
悅子見晉一說不了情,又向源助投向乞憐的眼色:“請你想法把我救出來吧,我會好好報答你的。”
  
源助低下了頭,不敢作聲。
  
悅子又轉向三島。“難道你也見死不救,你忘記我們曾經有多親熱嗎?”
  
三島大聲答道:“你是一個屍,不能讓你留在世間害人。”
  
這時,村中人過來圍觀的漸多,悅子在網內哭聲甚哀,她的掙扎也愈來愈急,像一條上了岸的魚兒一樣。
  
她把衣裳都掙開了,一具雪白的肉體在網內扭動著,圍觀的男人們都張大了眼睛,未曾見過這樣的奇景。
  
大約十餘分鐘過後,悅子的面色逐漸轉變,由紅潤變成灰敗,眼皮開始乾陷,兩額向內收縮,一張人見人愛的臉,漸漸變成瘦削醜陋的模樣。手腳膚色也轉黑,慢慢露出骨頭來。
  
晉一掩臉不敢觀看,圍觀者有一些膽小的人先跑開了。
  
最後,網內的悅子只剩下一副骨頭。
  
智多星命人在地下生起火堆,把悅子的骨頭投進火中,燒得吱吱作響。
  
一直到傍晚,才把整個工作做完。探長、源助、三島等分別乘車離去。
  
市政府在接獲這樁奇案的報告後,鑒於該處墳地既為邪惡籠罩(源助在汽車中曾為二女鬼所迷),便下令提早開發該段地區,將墳地夷平。改建成商店和住宅。五年後,那地點已完全改觀了。許多人搬到當地居住,由冷清清的鬼域變成熱鬧的民居。源助和三島都已娶妻生子,不再過王老五生活。
  
一天二人相約見面喝酒,忽然談起五年前的往事,都不禁哈哈大笑。
  
三島趁著酒意道:“今兒晚上,咱們何不到那一新開發區逛逛,看看還有沒有當年的遺跡?”
  
源助道:“好呀。”兩人醉眼矇曨,駕車到達該處,下了車子,在街頭一面唱歌,一面跌跌撞撞地走著。時間已過午夜,街道上的人不多,一輪冷月照下來,有點孤清清的感覺。
  
忽見前面有個苗條的影子,獨自行走,三島道:“那女郎多麼像一個人……”
  
源助給他提醒,也道:“你是說……”
  
二人同時憶起小泉惠美的姿態,不覺有點吃驚。
  
“沒有這樣巧。上前去看個究竟。”三島道。
  
兩人趁著酒意,加快腳步,趕過了那女郎,一齊回頭看去,幾乎是同時地,二人驚叫一聲,昏倒過去。
  
當他們醒來時,是躺在醫院中。探長智多星坐在他們的身旁,微笑道:“人有相似,物有相同,你們不必太過害怕,昨天的女人是這裡的護土,不是鬼魅!是她把你們送進來的。”他說完,叫道:千島子小姐,請過來見面。”
  
一個護土小姐婀娜多姿地走過來,源助和三島看清了,的確和以前的小泉惠美有點相像,但也只是相像而已。這位島子小姐更健康和豐滿一些。
  
源助和三島知道是誤會,二人對望苦笑了一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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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moonsuns2001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